小说：国自然基金开奖之后

前情回顾：48岁的资深副教授老张终于中了基金，满足了升教授的条件，激动的和老婆好好庆祝了一翻，他们精心编辑好向领导报喜的短信，然后一起静等领导回复

老张和老婆头对头一起盯着手机，眼看着手机屏幕暗淡下去，大约过了十分钟，领导还没回复，老张媳妇有些耐不住了，说：“领导说谁中基金就提谁，不会变卦了吧？”，老张还没有把小王也中了基金的事告诉老婆，他不想提这事，因为这事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。他怕老婆失望，这个教授夫人的名头她盼了太久了。老张内心对老婆还是有些愧疚，当年那么多人追她，她选择了自己，但自己连她一个小小的虚荣心都满足不了，更别提什么名牌包，高档化妆品，出国旅游。想到这里，老张有些心疼老婆了。

叮咚！来消息了。老张连忙拿起手机，领导回复了！老张小心翼翼地点开对话框，只见领导写到：热烈祝贺张兄高中！老兄是学院的功臣，今晚我请客，大富贵酒楼，不见不散！老张把手机递给老婆，自言自语道：“他多少年没叫我兄弟了，这是什么兆头？”，原来，领导和老张还颇有些渊源，当年在名校读书时，领导和老张同年考入课题组读博，在分配导师时，老张被分派刚独立的二老板，领导跟了大老板，所以论起来，领导还是老张的亲师叔。

跟二老板倒不是老张水平低，恰恰相反，师爷最喜欢二老板，当年师爷冲院士未遂，就把希望全寄托到最得意的弟子二老板身上，所以，当年师爷高风亮节，把能力最强的学生老张分给二老板，而师爷自己要退休了，最后一届招生也就不太在意了，随便招一个吧，能力差点兴许延毕还能晚退休一两年呢。

但领导就是领导，当学生时就有脑子，师爷这个看似无所谓的决定，成了领导一生的资本，师爷关门弟子的头衔，逢人炫耀，被他传的尽人皆知，师爷虽然没当上院士，但也是江湖里不能忽视的一派力量，一代宗师。而老张的导师，最后混的还没师爷地位高，别说院士，长江都没评上，所以老张也没有了依靠，至于领导，他这个师爷关门弟子的底细，老张有时候愤懑的时候会有抱怨下，说什么当年我要是水平差点就好了，也成师爷的关门弟子之类。这些话传到领导耳朵里，自然没老张什么好果子吃。但领导是聪明人，聪明人的聪明之处就是利用一切为自己服务，所以领导不帮老张这件事，在领导口里就是，我这人一向以大局为重，从不任人唯亲，你看，就算是我亲师侄老张，不行就是不行，我从没偏袒他。老张听到这话，除了气的在家骂几句，闷口牛二，也没啥办法。

领导当年也追过老张媳妇，所以一想起这事，老张又要再闷口牛二，老婆有没有后悔过？他不想问，更不敢问。所以今天他看到领导破天荒叫他张兄，兄弟，还要请吃饭，破天荒呀，但事出反常必有妖，晚上是不是鸿门宴？他觉得一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。老婆拿着手机端详了半晌，看老张低头不语，就说：“晚上的饭局要不我也去？”，老张抬起头，盯着老婆看了足有半分钟，看得老婆有些发毛，“你看什么呢？”老张幽幽地说到，“去吧，穿的漂亮点”……

前情回顾：领导祝贺并感谢老张为学院做出了贡献，并邀请老张赴宴，老张对领导的心思有些吃不准，和媳妇商量了下，决定夫妻两一起去参加饭局

晚上七点，华灯初上，大富贵酒楼在无数彩灯的辉映下显得宛如天堂，这个饭馆是学校方圆十里内最豪华的，老张无数次路过，但只有仰望，从未涉足。今天总算开荤了，还真是拜基金所赐，想到这里，老张不由得有些骄傲，挽着妻子，像一位凯旋的将军，缓步走进大富贵酒楼那凯旋门般高大的门楼，六位花枝招展的迎宾齐刷刷鞠躬，娇滴滴地说到，欢迎光临！老张身子不自觉地一激灵，脚步顿时有些凌乱，老婆敏感地察觉到老张的变化，暗地里狠狠掐了下老张。

领导已经到了，站在大厅一侧，把夫妻两进门时的囧样都看在眼里，他不动声色，快步迎上去，一边喊着：“张兄来了！嫂子好久不见呀！”，一边伸出厚实的大手，轮流和老张，老张媳妇握手，看着领导抓住老婆的手，老张有种说不出来的厌恶。好在领导点到为止，很快放了手，领导转头对咨客说，梅花厅，咨客一摆手，“女士先生们这边请”。

几人走进一条长长的走廊，走廊里装修得颇为典雅，不像门厅那么富贵逼人，老张此刻终于觉得自在了一些，领导回头对老张说：“我可只请了你，咱哥俩多少年没说心里话了，今天要一醉方休”，老张心里有些温暖的感觉，随声附和道，“不醉不归”，到了梅花厅门口，咨客推开门，邀请客人进入，领导低声说：“把我存的茅台拿来”。老张和媳妇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，老张心想，这家伙是这里的常客呀。落座后，领导突然开门见山地直接说到，“兄弟，今年提教授这事，我有难处，可能要对不住兄弟了”，五雷轰顶的感觉，老张和媳妇瞬间石化，来的路上，老张和媳妇想了好多种谈话的可能，但绝没想到是这样的开局，原来准备的套路一下被打乱，一时语塞，竟不知如何应答，关键时刻还是媳妇出手了，她的眼泪刷地一下就涌了出来，“没你这么当领导的，说话不算话，还算人吗？”，看着媳妇梨花带雨的样子，老张顿时也来了勇气，他猛地拍了下桌子，伸手就去拉媳妇，说：“我们走，不稀罕他这顿饭”，领导连忙站起来，掏出纸巾递给老张媳妇，安慰道；“别哭，别哭，你知道的，我最见不得你哭”，然后顺手压住老张的肩膀，把他按回座位，“听我说嘛，你们急啥。

今年的基本情况老兄你应该知道，你和小王两人都中了国家面上基金，但教授指标只有一个”，老张紧紧抓着台布，低声嘶吼道，“他才35，我都48了！”，“所以呀，青年才俊更要扶持，对不对？他有希望戴帽子的，我们要为大局考虑，给年轻人机会呀”，老张眼睛已充满了血丝，反问领导，“我年轻的时候，你们让我照顾老同志，现在，又让我给年轻人让位，我给学院干了二十年，二十年，他才来几年？”，领导叹口气，搂着老张的肩膀，眼睛瞟向老张媳妇，说到“兄弟，不让不行呀，李院士打了招呼的，我今年评长江，最后一年了”，“所以就牺牲我家老张！”

老张媳妇怒不可遏，“嫂子，别误会，我是顾全大局，不是为了我呀。我们师门现在就我有这一次最后的机会冲长江了，我是顾全师门大局呀”，老张推开领导的手，吼了句，“去你x的大局”，领导望着老张夫妻的背影，喊了一句，“怎么就不识好歹！出了这门你们别后悔，这好事就不给你了！”，老张夫妻不由得停下脚步……

首先感谢广大虫虫的支持！各位的鼓励，赞扬和商榷，建议，我都认识阅读了，这里和大家交流下这篇小说想表达的含义。

我们生活的现实，是一个客观的存在，也是一个主观的认知，这篇小说中的老张，领导，并不是某一个真实人物的画像，但相信很多人可以从中能看到可以引起共鸣的影子，这些影子是真实存在人物的投射，他们就在我们身边，甚至就是我们自己的某个时刻，领导和老张，在结尾时彻底分裂，老张趋向发扬内心的光明，领导继续在欲望中前进，领导的价值论和老张的内心光明论是文中两种对立的价值观，价值论要求人迎合买主去塑造自己，光明论要求人发掘内心的善去改变世界，从世俗的经验看，领导奉行的价值论是大多数人本能的趋向，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，尽力把自身利益最大化，不在乎手段，无所谓良知，这样的价值观有其存在的必要，也的确会获得一定的成功和利益，但如果人人如此，世界将趋向黑暗。

老张顿悟的光明论，其实类似心学，奉行心学以照亮世界为追求，个人的得失利害，并不是最重要的，这当然也不是说，光明论的人就一定要牺牲自己，就一定会倒霉，说到底，一个攫取利益，一个创造价值，谁笑到最后，谁最终成就，并不是一朝一夕，一事一物可以见分晓的。

所以，奉行光明论的老张，最后也可能成为长江，院士，而奉行价值论的领导，即便成为长江，院士，也可能落马归零。

这样写是想告诉大家，就像在基金版，很多虫友会说，不要抱怨制度，条件，尽力做好自己的研究基础和本子，是类似的。但求无愧于心，除此之外，我们还能怎样？去追逐黑暗吗？其实，那也是看天分的，不是说变坏就可以成功，有的是人变坏了，失败的更惨。所以，让自己亮起来，照亮自己的世界吧，功名不好说，但心灵一定是幸福的。

与各位共勉！

另外，可以稍微介绍下我的个人情况，我不是作光学的，在国家基金申请上，也还算好，中过两个自科面上，一个社科重大，还以普通教师身份以第一完成人得过国奖教学成果奖，所以，如果以世俗眼光来看，我没有抱怨的理由，似乎是体制的获益者。
但我想告诉大家的是，我所得的恰恰是光明论的成果，而不是去和大佬，领导交换价值的结果，记得，得国奖那年，我把452个高等教育国家教学奖的第一完成人的身份查了一遍，像我这样无官无帽的普通教师， 452人里只有三十多个，我记得面对这份30多人的名单，我曾流着泪自言自语：天知道你们经历过什么！

声明：对群主aloesnow结局不满，重新改动，文笔肯定不如原作者，谅解。
前情回顾：老张似有顿悟，不再打算去援藏，只想把基金申请书里写的，老老实实做下去，同时，陪陪家人。

傍晚的斜阳把媳妇和老张身影投在地上，奇了怪了，身影虽歪歪曲曲，但脑袋竟也冲着行政楼去了，把脚和脑袋连线起来延长竟直达校长办公室的窗户。

第二日，院办公室的小道消息传过来，今年竟然真的没有援藏报名。奇了怪了，领导告诉老张很多人争的报名呢，咋跟领导说的不一样呢。老张打通了院办公室小李的电话，说这小李，老张倒也和他颇有渊源，当年小李升副高，差两篇文章，脱离了科研这么久，硬是凑不齐，老张倒也心善，让自己研究生写的文章挂了小李两个通讯，使小李顺利晋升了副高，平时虽不怎么联系去，但一些小道消息却也可以打听到。电话那头小李一听老张的声音，倒也毕恭毕敬：“张老师，你没仔细看援藏政策吗？援藏只有提前一年晋升或当年晋升，才会不受院名额的限制，今年没人报名是好多人升教授的年限还不够，即使去了，回来也不做数了，只有加点分罢了。还有，四年前援藏的小文记得不？去年回来虽然职称上了，但一直肺动脉压略高，倒也没大病，老是不舒服往医院跑，大家心有顾虑，具体你问问现在还在援藏的小马吧，他的电话xxxxxx。”

小文和小马老李是知道的，本科还给他们上过课呢，科研也带过一段时间，两个娃都很不错，有能力，觉悟也高，但现在年轻人的竞争也太激烈了，这几年院里都来了好几个清北的，逼得两娃副高都上不了，援藏还真是一个捷径。想到这，老张拨通了小马的电话想问问具体情况，电话那头回答反而大大咧咧：“张老师啊，环境不用害怕，前几年咱定点阿里，确实苦一点，这几年换林芝啦，比咱这还舒服呢，那边也确实需要咱，很有满足感，正好我休假回来了，晚上吃个饭？”

老张立马答应了，晚上六点半准时到了大排档，小马和他媳妇早已到了，花生米，鸡爪子，烤肉和啤酒已经到位，三人倒也不见外，几瓶啤酒下肚，就没了形状，“张老师啊，援藏一定要去啊，但要跟领导谈条件啊，这么多年，我们几个年轻人都替你不值啊，论教学，我们学生最爱你，论科研，你都是我们的启蒙人，手把手教的我们，那些溜须拍马有些40就上了教授，讲课磕磕巴巴，本科生反响很不好。你今年一定要上教授，不然我们都造反呢，一定要去藏区，他们是真需要我们，要去就去三年，发挥作用更大，隔壁单位据说能把娃户口过去”。十几瓶啤酒下肚，老张已经忘了跟小马说啥了，只有两行字印刻在脑门：去西藏，谈条件；把娃户口过去。

也不知道怎么回家的，第二天醒来洗了个凉水脸，立马清醒许多，头还是有点疼，心里嘀咕：啤酒还是不如茅台啊。今天打听了一下隔壁单位援藏过程，心里有底了许多，跟媳妇开始谈话了：我觉得援藏还是有必要的，一是我职称上去了，还没说完，媳妇已经火冒三丈，老张急了：“听我说完吗，二是去个三年，貌似有政策可以让娃户口过去，你也知道咱娃，一点都没遗传我的学习基因，今年都高二了，按那成绩上个二本都烧高香了，户口过去，冲击个985都没问题啊”，媳妇突然眼泪汪汪了，哭着鼻子说：“就是辛苦你了”，老张笑了：现在那边条件挺好的了，林芝海拔也不高，每年有四个月休假呢，就当旅游了”。

午饭，丈母娘和老丈人也过来了，听说可以为了外孙移户口，倒支持起来了，一家人意见达成一致，吃饭吃的和和美美。

下午上班时间到了，老张打了电话给领导说同意领导说的，径直顺着曾经夕阳斜照的射线通向校长办公室，脑门刻着六个字：去西藏，为了娃。心里哼唱着最近流行的歌曲：我还是从前那个少年，没有一丝丝改变，时间只不过是考验，种在心中信念丝毫未减...

本故事纯属虚构，如有雷同，纯属意外。